ungar-gallery-five-small.jpg 中文稱喜歡賭博的人為賭徒,通常是含有貶義的。帶徒的詞兒如匪徒、暴徒、狂徒還有叛徒,連學徒都算上,不是腦子不夠就是品行不端,要不就是本事不夠, 總之是哪欠點什麼。英文中與賭徒相應的gambler就好聽多了,基本上是個中性詞。著名賭徒、兩屆WSOP世界冠軍道爾-不壤孫(Doyle Brunson)就自豪地說“I am a gambler, I will always be a gambler, I can not be anything else” 。我要談到的賭徒,都是撲克玩家,至少不缺腦子,德也不比普通人缺,所以我要為其正名,不用賭徒這個詞兒。下棋的稱棋士,習武的稱武士,打仗的稱戰士,賭博的不妨稱博士。但現而今博士這個詞也被人蹧蹋得不行了,騙子一大堆不說,當官的有錢的都能隨便成為博士。所以,還是不與之同流合污的好,稱賭士更牛逼。
    
    言歸正傳。在群星燦爛的撲克界,如果問誰是最佳撲士(best poker player),雖然Doyle Brunson, Johnny Chan, Phil Ivy, Daniel Negreanu, Chip Reese 等都會有不少擁躉,但無疑多數人會把選票投給斯杜-恩戈(Stu Ungar)。如果再問誰是最天才的選手的話,則毫無疑問非恩戈莫屬,所有其他的人都望塵莫及。恩戈在撲克上的輝煌戰績令人難以置信。同樣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在生活中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不但生活自理能力近乎智障,幾度從百萬富翁變成身無分文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且染上了吸毒的惡癖,並最終為此而中年喪命。別人賭博是為了贏錢,恩戈則相反,贏錢的目的是為了賭博。終其一生恩戈對錢缺乏應有的尊重,從沒把錢當錢,而是只看作賭博的工具。對於他來講,生命的意義就在於賭博。撲克、金(gin,一種用撲克牌玩的遊戲,有些類似麻將的玩法。兩個人玩,每人手裡發10張牌,透過吃、碰而成牌)、21點、體育比賽、跑馬賽狗,沒有他不玩的。還一次沒摸過球杆就敢跟人賭高爾夫球,當然輸一大堆錢了。
    
    先讓我們來看一下恩戈在撲克比賽上的成就,就知道他在牌上是多么牛逼了。現下撲克比賽多得讓人忙不過來,每年1萬美元以上報名費的比賽就有三四十個。但WSOP(world series of poker) 的冠軍是含金量最高的比賽,不但加菜金遠遠超出任何其它體育比賽(今年的冠軍是一千二百萬) ,而且名載史冊,是公認的世界冠軍。在2003年以前,撲克比賽還不是很多,WSOP更是一年一度的撲克武林大會。自1970年開辦以來的37屆比賽中產生了31位世界冠軍,其中只有4個人拿過不止一次世界冠軍。德州多利刀友-不讓孫和早年移民美國的廣東人東方快車章尼-陳(Johnny Chan) 各自稱雄兩次,恩戈和章尼-冒斯(Johnny Moss) 分別奪冠三回。冒斯雖然也很厲害,然而其三次奪冠的含金量是根本不能和恩戈相提並論的。1970年的首屆比賽,除了互相賭錢之外並沒有加菜金,也沒有比賽,只是7個高手互相過招,然後投票推舉,大家一致推舉冒斯為冠軍。後來冒斯又於1971和1974年兩次奪魁,但參賽人數分別只有6人和16人。恩戈於 1980、1981和1997三次問鼎成功,參賽人數分別是73、75和312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除了WSOP之外的最大比賽是超級碗杯賽。歷史上只有一個人在這兩項比賽中都得過冠軍,這個人就是恩戈,而且他在兩個比賽中各拿了三次冠軍﹗﹗由於他荒唐的生活模式,或是由於窮困不堪沒錢比賽或是由於其它原因,恩戈從撲克圈子裡消失了很多年。終其一生,恩戈參加五千美元以上報名費的撲克大賽不過三十多次,他竟然拿了十次冠軍﹗牛逼到令人無法相信的程度。
在撲克比賽中的輝煌戰績使恩戈在凌煙閣上標名(在拉斯維加斯馬蹄賭場的Hall of Fame牆上懸掛著歷史上最偉大賭士的照片)。然而,撲克卻還不是恩戈最擅長的遊戲,他的強項是金。在恩哥早年的頭班賭士生涯裡,他主要是靠玩金來賺錢。後來打遍天下無敵手,已經沒有人再和他玩了,不得已才走上玩撲克的康莊大道。著名撲克和金的雙料高手比利-巴克斯特(Billy Baxter)曾這樣評價他“恩戈是一個偉大的撲克玩家, 也許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但說到金,那恩戈無可爭議地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玩家,甚至永遠也不會有人能超越”。 恩戈自己也曾經跟人說過“五十年內或許有人能在德州撲克遊戲中趕上我,但我無法想像到任何時候會有人能在金上比我玩得更好”。因為金遠沒有撲克流行,所以儘管他在金上才能已經出神入化所向披靡,即使世界最強手跟他玩也要“讓子”--比如可以看一張底牌之類的,但使他聲名遠播的還是撲克。他的故事已拍成電影,寫成傳記。   
    斯杜-恩戈,1953年出生於紐約一個猶太家庭。其父老恩戈是從匈牙利移民到美國的。雖然國小都沒讀完,但老恩戈不乏猶太人的精明,從開雜貨鋪到開酒館兼坐莊開賭,三十多歲就累積起了百萬家財。男人有錢易學壞並非中土特色,放之四海而皆準。恩戈之母菲並非老恩戈的原配,而是二奶轉正。菲也是個好賭的人,而且是臭棋癮大死輸不贏的那種。雖然老恩戈對小恩戈嚴加管束不許學賭,怎奈小恩戈乃是千年不遇的賭博大天才,跟牌有關的遊戲,一看便會,一學就靈,且耳濡目染,少年的恩戈就和賭博結下不解之緣。據說十歲時就贏得了一個金比賽的冠軍。恩戈12歲時,老恩戈心臟病發作撒手歸西,恩戈成了無拘無束的小鳥,混跡於紐約各地下賭館,如鳥投林。兩年後更輟學專賭,14歲就成了頭班賭士。這期間他結識了紐約黑道上的人物拉馬諾。這個拉馬諾也不是凡人,應該算儒匪吧。在他50歲生日之前,有22年是在監獄裡度過的。倒也不是虛度,拉馬諾在監獄裡自學橋牌而後成為大師,更在獄中練成了一門獨步江湖的硬功夫︰把韋氏大詞典背得爛熟。你隨便挑一個單字,他不單說出在某頁,而且能一個不漏給出該詞的所有解釋。出獄後他常以此和人設賭,無往不勝。拉馬諾看上恩戈,一方面愛才,看準以後有利可圖。另一方面也是義氣,他從前跟老恩戈有一定交往,見了這個沒爹的天才小子,就將其收入門下,對其照顧呵護形同義子。有一次恩戈和一個叫大衛的人賭牌,對手輸得惱羞成怒,提起椅子砸向恩戈。好在恩戈逃得快,沒有受傷。數天之後大衛被人擊斃。拉馬諾還把恩戈引見給黑道大佬。有此一層關係,儘管恩戈直到去世仍是個身高不過一米六,體重不足90斤的小瘦猴兒,倒也沒人敢欺負。後來恩戈到拉斯維加斯,欠了當地黑道老大的錢逃之夭夭,比賽期間被殺手在廁所裡擒住,也只是令其交出拿了冠軍的五萬加菜金來還債,沒有要他的命,也是礙著拉馬諾等紐約黑道人物的面子。
  在認識羅馬諾(上文誤譯為拉馬諾, 改過)以後,兩個人經常討論各種遊戲的玩法,老羅深感此子不凡,日後必成大器。恩戈雖然也玩些別的遊戲,但主要還是金。恩戈在牌上的天分,我估計比李昌鎬在圍棋上的天分還高,根本就是無師自通。而且他跟個楞頭青一樣,只要進了賭館,逮誰拉誰賭,也不管對手是誰,混不吝。有些江湖上成了名的好漢稀裡糊塗成了他的刀下鬼,還不知道這毛頭小子是誰呢。不久,恩戈就名聲在外成了江湖上人們經常談論的神奇小子了。錢贏的太容易使他有些厭倦,拔劍四顧,竟沒有人能陪著走上三個回合,好生郁悶。於是,老羅就給他安排找了一個一流高手普勒斯。在約好的地點見面,普勒斯還有些納悶,怎么對手還帶著孩子來玩呀?一介紹才知道對手是這個小毛孩子,大人是個保鏢。
    “你想玩多大的?”普勒斯問。
    “多大都行,你說吧。”恩戈回道。人小口氣可不小。
    兩人商定500美元一盤。三盤過後,普勒斯輸了一千五,知道這孩子比李元霸還惡,根本沒有取勝的機會,於是起身告退。
這下子恩戈的名聲更響了,卻惹惱了兩位英雄。一個綽號布朗克斯快車,另一個人稱“Leo the Jap” 。我不知道這個該怎么譯,就叫他獵  吧。這兩位是當時紐約金界公認的兩大高手,都是傳奇人物,已經多年沒有人敢跟他們玩了。忽然間哪冒出個小孩子小母牛拿倒立牛逼沖天了,而且天天聽人嚷嚷耳朵都灌滿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亂搞?於是一有人撮合,兩人馬上應戰,但要求賭注大些,不跟小孩子瞎鬧著玩。賭局很快敲定,兩人輪番上陣。快車先上,不到半小時輸了一萬,輸得心服口服。獵  隨後上場,雖然挺得時間長些,結果卻是一樣的,俯首稱臣。
    
    十六歲的恩戈,已經打遍紐約無敵手。偶有從外地飛來的挑戰者,也無不落馬而走。恩戈在牌桌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冷血殺手。不同於其它頭班賭徒,為了長遠多贏錢,有時會故意輸一些。一旦坐在牌桌前,恩戈就只知道贏,斬盡殺絕地贏。對他來講摧毀對手的自尊比贏錢還重要。他曾跟人說過他的對局感覺“比賽之前對手衣著光鮮,頭髮整齊,面帶微笑,目光自信。在對局中當我看到他們領帶甩到脖子後, 領扣解開,雙手把頭髮扯亂,臉色發青,眼光中充滿痛苦絕望,那個感覺,太雞巴牛逼了(it is ****ing beautiful)!”。他與加拿大高手哈裡-斯丹一戰震動江湖,令聞者不寒而栗。
    
    哈裡是加拿大的世界級頭班高手。說世界級不是隨便說的,這個哈裡真是滿世界飛來飛去跟人玩金。而且衣輕裘乘肥馬,出行赴賭必住高檔賓館,西服革履發亮臉光, 就跟參加國際會議一般。當有好事者撮合其赴紐約挑戰恩戈時,聽說對方是一個16歲的孩子,哈裡並沒多大興趣,除非賭注足夠大他才會考慮。中間人一番活動,終於賭注大得使哈裡有足夠的興致出場了。這一場賭局轟動武林,引無數閑人湊熱鬧。鹿死誰手,大家紛紛下注,賽前賭盤開出5-2,賭哈裡贏的遠多於恩戈。恩戈覺得這樣的賭盤簡直是對他的羞辱,急不可待地要用成績證明自己。雙雄見面,哈裡伸出了手,恩戈很隨便地握了一下,眼睛都沒往哈裡臉上看。這又使哈裡冒火兒。還沒交手,兩人先斗上氣了。接下來的四小時徹底改變了哈裡的一生,這個世界級的高手被完全摧毀,徹底崩潰了︰比分是 27比0。所有觀戰的人像被雷劈了一樣呆立在那裡,無法相信會是這樣的結局。具體賭注是多大我不知道,沒查到,估計至少是10萬以上,恩戈從老羅那裡分到了3萬5。輸錢還可以找地方贏回來,可是精神垮了就沒地方修理了。是夜之後,哈裡絕跡賭博江湖,再也沒人見到他了。而勝利者恩戈,再也難找到挑戰者了。
  幾年之後,恩戈到拉斯維加斯發展,也是竭澤而漁很快就斷頓了。當時很多人認為丹尼。羅賓遜是玩金的世界第一高手(他也是著名的撲克高手) ,和恩戈賭了一晚輸了10萬,之後也掛起了免戰牌。後來恩戈實在耐不住寂寞,跟他商量讓先對局,允許羅賓遜看底牌,但依然是一面倒恩戈贏。真的是再也找不到人玩了。天無絕人之路,忽然發現拉斯維加斯有玩金的比賽。不跟我賭,比賽是公開的,總是可以參加吧。從1978年初到1979年底,恩戈打了五次上百人參加的金比賽,三次奪得冠軍﹗另外兩次也都在前4名,其中一次是不知何故最後一天的比賽沒露面棄權了。以後呢?下一次比賽報名的時候,恩戈被保安請出謝絕參加。理由很簡單,你要報名很多人就不報了,賭場就沒法賺錢了。

恩戈同志在金上太過牛逼,他自己又不肯假謙虛,把對手都嚇沒了。很多跟他玩過的高手有一個共同感覺︰似乎自己的牌亮過來讓恩戈看著打一樣。丹尼-羅賓遜說道“他有一種別人沒有的特殊靈感,可能就是人們說的第六感吧” 。有次比賽恩戈不但拿了冠軍,為了顯牛逼,最後兩把牌在對手翻開之前準確無誤地說出了對手的每一張牌。這么可怕的對手,人們當然敬而遠之了。雖然是好事變成了壞事,恩戈不得不找別的來錢之道了,很自然地就選擇了撲克。人算不如天算,這一轉行壞事變好事成就了他的輝煌業績。
    
    恩戈之所以這么牛逼,是他天生有幾樣一般聰明人也不具備的特殊才能,地地道道是個賭博的大天才。首先他具有卓越的牌感和領悟能力,學新東西特別快。除了在金、撲克上雄霸江湖,他的backgammon、21點也是頭班一流水準。八十年代初,backgammon非常流行(也是賭博遊戲,但也可以不賭。我在yahoo玩過幾天) ,有一次恩戈聽說backgammon世界三強之一的羅格-樓(Roger Low) 正在拉斯維加斯,他就托人下戰書要跟人家比,而在此前他只不過才和業餘選手玩過幾次而已。羅格接受了比賽請求。結果雖然是羅格贏了,但後來羅格回憶道“我非常吃驚他變得多么厲害。每一局、每一小時你都能感覺到他的明顯進步,這是我玩backgammon以來看到的最令我吃驚的事情” 。他學撲克不久,就一屁股坐到當時拉斯維加斯最大的賭桌上去跟人玩無限德州撲克(no limit holdem) 。當時那個賭局的常客Johnny Moss, Chip Reese, Doyle Brunson, Puggy Pearson, Amarillo Slim Preston, Bobby Hoff等都是撲克的超一流選手,很多人拿過世界冠軍,在當時撲克江湖的地位無異於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他們像野野狼一樣等待迷途的羔羊送上門來,主要的財源來自於花錢買感覺的富商、壞來塢影星、毒品販子等。恩戈不管這些,他急不可待地要跟最高水準的人較量。去了看人家正玩著呢,恩戈問到︰“喂,喂,你們這是玩得什麼?”
    “無限德州撲克。”一人答道。
    “坐下玩吧,你看這有空位子。”另一個人說。
    “可是我以前從來沒玩過這個呀” 。他說的是實話。此前他玩的撲克是梭哈。他也知道這幫人盼著他坐下來挨宰呢。但他還是從兜裡摸出一捆兒錢來,兩萬美元。坐下不到15分鐘,這兩萬就輸光了。恩戈返回去到他在賭場的保險罩又取些錢回來接著練,小心但勇猛。這一坐連續玩了36個小時,他不但贏回原來輸的兩萬,還賺了兩萬七。Amarillo Slim Preston (1972WSOP冠軍) 後來說“我用個什麼招兒,這小子立刻就學會,他憑直覺就明白我為什麼會那樣玩。我從來沒見過誰學東西這樣快。
  1980年的WSOP報名費為 1萬美元的主賽是恩戈第二次打比賽,這之前他只打過一個40人參加的比賽得了第34名,不到一小時就出來了。當時一萬美元不是小數目,沒幾把刷子的人是不會參加的。恩戈順利殺進前六名。決戰前夜,他把好消息告訴給紐約的羅馬諾。當時老羅已患了心臟病,但他告訴恩戈趕下一班飛機到拉斯維加斯給恩戈加油,他要見証這一歷史時刻。恩戈倍受鼓舞,第二天以他凶狠的割喉戰法一步步走向鐘點。最後一個對手是撲克教父名滿天下的兩屆WSOP冠軍刀友。不讓孫(Doyle Brunson)。這名不是白叫的,撲克界有句名言“就是桌子對面坐的是我媽,我也要把她贏光” 。媽且不讓,更別提孫子了。別說,這老頭去年(2005年) 以七十多歲高齡還拿了一個好幾百人參加的WPT大賽冠軍。在最後決戰到來之前。這兩人在前三天的比賽裡坐在同一桌很長時間。刀友跟人說道“在我的撲克生涯裡,我從來沒見過任何人在一個比賽裡能邊打邊長本事的,可這小子把我們這些高手和WSOP這么重要的比賽當成了他的訓練營” 。刀友慨嘆為什麼第一天的比賽沒人把這小子踢出去,養虎遺患哪。
最後時刻到來了。恩戈手裡拿到同一花色的4和5,兩張小牌。盲注是3000/ 6000。刀友只在加3000跟恩戈的6000大盲注。然後桌上開出來不同花的A-2-7。恩戈過(check, 就是不加注的意思) ,刀友瞄了瞄桌上的牌,甩出1萬7。恩戈想了想,跟1萬7。
    第4張轉牌,一張小3神奇地落到桌上,恩戈成了順子﹗現下該做的就是怎樣釣魚請君入瓮了。一般人會再過,等老刀下注再加碼。但這樣很可能會是刀友這只狡猾的老狐狸溜走。恩戈一直打得很猛,蒙的很多。他知道、刀友也知道。恩戈數出 4萬籌碼推了出去。他知道刀友有牌回反擊的。刀友稍停頓了幾秒鐘喊道“全進﹗”一大群圍觀的人圍得更進一步屏住呼吸。恩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喊道“我跟﹗”。人群發一聲喊騷動起來。最後的時刻來到了,究竟是老刀三次加冕還是恩戈初嘗禁果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世界冠軍,馬上就要揭曉了。恩戈翻開了自己的牌,刀友搖了搖頭也翻了過來,是A-7﹗兩對﹗雖然恩戈領先,但老刀還沒棺材定釘,如果最後一張是A或者7那麼他的富豪死(full house) 就贏了恩戈的順子了,機率是 1/11, 9%。人群又恢復了寂靜,發牌員用手敲了敲桌面,輕輕地把最後一張牌開出,是一張小2﹗恩戈贏了。接下來自然是被人群包圍回答記者提問。最後一個問題是 “你一下子贏了這么多錢,你打算用它來干什麼?”恩戈回答的很干脆“Gamble it!”, 就是一個字︰賭﹗   
    當天晚上出去撮一頓慶祝,老羅一高興吃得太多,回到旅館有些不適,當夜心臟病發,搶救無效,沒能回到紐約跟朋友吹牛自己如何慧眼獨具,就客死異鄉在賭城拉斯維加斯歸天了。恩戈的心情卻從天上又落回到地上,悲慟不已,比死了親爹媽還難過。真的,老恩戈死時,小恩戈一個眼淚渣都沒掉。雖然才12歲,他對他爹沒好印象,用他自己的話說,他爹就是操來操去(****ing around) 的一個人。他媽也是好吃懶作吸毒嗜賭還死輸不贏。老羅倒是曾待他像親兒子。客觀地說,老羅雖是黑道上人物,但還是個挺有同情心的人,經常把錢借給明知道有借無還的窮人, 他自己的俱樂部僱了很多白拿工資沒什麼活干的老弱民工。   
    如果說這次拿世界冠軍,還有很多人不服,覺得這小子就是交狗屎運撞上了,那麼一年以後就沒人不服了。1981年,恩戈卷土重來,又一次登上了冠軍寶座。一個年輕人連拿兩次世界冠軍,馬蹄賭場的頭家比尼恩看到了賣點,這是宣傳WSOP的好機會。電視報紙紛紛報道,恩戈一下子成了大明星,一時間風光無限。
  毫無疑問,恩戈是一個大天才。有非常之人,然後建非常之功。他在撲克上取得的成就也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他是一個偉大的賭士,然而卻不能算是成功的賭士。如果就其一生而論,甚至可以說他是一個失敗者。他天性好賭,什麼都賭,而且還是自殺型賭徒,有多少錢賭多少。在這一點上,只有1982年世界冠軍傑克-斯特勞斯和他半斤八兩。這位斯特勞斯有句名言“當一天獅子就比當一輩子綿羊強” 。既然是賭,當然就有輸有贏。如果想長期贏錢,真正靠得住的還是技術含量高的金和撲克,還有21點在當時也還有利可圖,其它主要憑運氣的、賭球拳擊跑馬賽狗都靠不住。雖然恩戈在體育賭博中也曾有過一贏上百萬的時候,他更多的時候是輸。有人算過,說是恩戈贏的錢加起來大約有三千萬,但臨死之前窮困潦倒靠半借半乞過活。認識他的很多人都說,錢在恩戈的眼裡是這個世界上最便宜的東西。兩次世界冠軍的加菜金在他手裡也沒攥多久就折騰光了。自古英雄多好色,恩戈也不例外。成了世界冠軍之後更有了本錢,都不用他去找,自有美女來找他。知道他有錢,有些人事後說自己懷孕了恩戈的孩子,管他要錢。怎么知道知孩子是不是他的?這對於恩戈來講不是難事。就像牌桌上讀對手手裡的牌一樣,恩戈說“我從她的動作和表情一看,甚至在電話裡一說話,我就知道她肚子裡是不是我的孩子。不過這無關緊要,是不是我都會把錢給她的” 。還真紳士。
可能因為家庭環境影響,再加上從少年起就一直在賭場摸爬滾打,恩戈的生活自理能力非常糟糕。除了賭博收入,恩戈一輩子只掙過300美元的工資,是電視台採訪給的工資。一輩子跟銀行沒來往,即便有上百萬,也是放自賭場的保險罩裡。他的理由很簡單︰如果我半夜要錢,銀行不開門,我拿什麼賭?他認為別人把錢放銀行裡是腦子有毛病。在他死前很多年裡,他也沒有家庭住址,吃住在賭場,或是在朋友家裡混。參加比賽、領獎時要填家庭住址,他填的住址是︰沒拉直(Mirage) 賭場撲克室。第一次得世界冠軍領獎時,他身上沒有任何信任狀,甚至連社會安全號碼都沒有,現去政府申請的。這樣一個三無人員,要在中國肯定得給收容了。
    
    從二十多歲起,恩戈開始沾染毒品,但還是好奇性的偶一為之。他媽菲和他姐姐珠迪都吸毒,他知道她們的慘樣,本來對毒品還是很反感的。但他生活的圈子使他很容易沾染這東西,到三十多歲他已經成癮難以自拔了。毒品不單讓他腰包空虛,更讓他身體空虛, 吞噬著他的生命和自尊。他的身體越來越差,牌上表現也受影響,以至留下終生遺憾。
    
    轉眼到了1990年的WSOP冠軍賽。他自己已經掏不出1萬報名費,不得不找人挺了。比利-巴克斯特出錢給他報上了名,說好賺了錢對半分。比賽第一天進展順利,恩戈的籌碼從一萬長到了七萬,情勢大好。眾所周知,一旦恩戈手裡的籌碼多了,那對同桌的其他人來講就意味著一場浩劫就要發生。恩戈說過“從5萬籌碼到奪取冠軍比從1萬打到5萬容易多了” 。第二天在一手決定性的牌中,恩戈的三個10被對手等到了卡張順子,輸了一大堆籌碼。儘管如此,到當天結束他的籌碼還在前幾名。
    
    第三天比賽開始了,賽場裡卻不見恩戈的蹤影。往他房間打電話,沒人接聽。比利急得上樹爬牆。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比利趕緊跑到恩戈住的賭場,叫上保安沖倒恩戈的房間,打開房門一看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恩戈只穿著內褲捲曲在地上,已經沒了知覺,就剩一口悠乎氣還沒斷了。趕緊送醫院搶救。比利焦急的在醫院等待奇跡的發生,希望恩戈能重新站起來回到馬蹄賭場的WSOP賽場。耽誤兩三個小時還能往回扳(撲克比賽中,如果對手不在場,牌也照樣發給他,然後算他交槍。每一圈他也得付大小盲注,直到籌碼被吃光為止,就算出局了) 。終於,醫生告訴他這是不可能了,至少得一兩天以後才能出院。比利恨得後槽牙嘎崩響“這個王八蛋﹗”一跺腳回到了馬蹄賭場,心有不甘地看著恩戈的籌碼被蠶食著,甚至問能不能自己上場替他玩。這當然被拒絕了。冠軍的加菜金是一百萬哪,現下還剩下二十多人,這么重要時刻這小王八犢子掉鏈子,氣死人不償命,比利發願永遠也不再挺他了。令比利的沒有想到的是,儘管最後兩天的比賽恩戈沒有參加,但由於他的籌碼很多,蠶食乾淨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恩戈最後竟然得了第九名﹗加菜金是兩萬五千多。儘管跟百萬大獎失之交臂,畢竟還賺了一萬多,沒有虧本。這讓比利稍微有所安慰,發的誓言就不那麼算數了。

後來恩戈一直為這件事羞憤難當,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嘴巴子。錢是小事,名節虧得太大。在恩戈輸得沒錢的時候,曾經別人出錢他去賭,這在圈子裡是很常見的,沒甚不妥。對手曾經私下賄賂他,答應給他幾十萬,要他故意放水。對於一個輸光了的賭徒,幾十萬塊錢的誘惑力是巨大的。然而恩戈拒絕了這項交易。他說 “我這輩子不能給任何人吹牛的權力,說他在牌上打敗了我。我無法面對這樣的事實。如果我做了,我這輩子都不敢在鏡子裡看自己一眼” 。他對冠軍的名分那是“相當地”看重的,生命的意義在於贏,不是錢。當年的冠軍被倫敦來的伊芳朗人曼蘇爾-邁特漏比(Mansour Matloubi) 奪得。曼蘇爾牌風超級兇猛,人們紛紛議論其彪悍可比恩戈。恩戈正在那懊悔得此情無計可消除回首恨依依吶,聽到這話越發不堪惱恨,不由遷怒於曼蘇爾。當即找人投資(沒錢還是不行啊) ,向曼蘇爾發出戰表︰一人出五萬,一對一單挑比試無限德州撲克,贏者全收,你是戰也不戰?曼蘇兒也不是吃素的︰怕你何來?戰﹗雙方約好在四皇后賭場的撲克經典賽期間一比高低。
    
    這一戰到十幾年後的今天還不時有人談論。從這場比賽的最後一把牌人們可以領略恩戈高超的膽略和不可思議的讀牌能力。撲克比賽的一個最重要原素是讀,讀牌讀人,也就是從牌局的進行過程、對手的歷史、位置、籌碼、比賽階段和對手的動作、表情等諸多原素對對手的牌加以推斷。在這方面,恩戈是小母牛瘸條後腿牛逼都邪門了。
    
    比賽開始,二人掏出賭金,把十萬美金碼在桌上。每人領5 萬籌碼。雙雄對決,觀者如堵,這樣的比賽誰不願看?一上來曼蘇爾膽大藝高牌也順,很快將恩戈逼入絕境。看起來比賽很快就要結束,恩戈來電了。一通反撲,失地盡收,還領先一些。恩戈6萬,曼蘇兒4萬,然後到了這把青史留名的一手牌。還是讓當時在場觀戰的海尤茅斯(1989年WSOP冠軍) 講一下這手牌的經過吧︰
    
    恩戈以1600賭注開局,曼蘇兒跟。然後撫老婆(FLOP) 三張牌是 3-3-7,三樣花色。曼蘇兒過,恩戈下注6000,曼蘇兒又跟了6000。第四張轉牌來了個老K,兩個人都過,沒有下注。第5張河牌來了張Q。桌上的牌是3-3-7-K-Q。嗅感到恩戈的牌不硬,曼蘇兒把剩下的大約3萬2千全推了上去。恩戈盯著曼蘇兒看了十秒鐘,說到“你手裡的牌不是4-5就是5-6,我跟你。”然後亮出了自己的牌︰9-10。啊???這都敢跟?沒有一個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曼蘇兒的牌就是4-5。誰都沒對牌,但恩戈的3-3-K- Q-10贏了曼蘇爾的3-3-K-Q-5。
    
    是曼蘇兒打錯了嗎?這牌要是專家來評,百分之百得讚美曼蘇兒有膽有識。那麼哪錯了呢?沒錯,只是共軍太厲害了﹗這種牌,9-10,除了不會玩的二傻子,誰敢跟哪?不是跟白送錢一樣嗎?可是恩戈就敢,因為他有充分的自信把你的牌讀死了。
    
    曼蘇兒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半晌回不過神來。“我被徹底碾碎了。那一刻感覺就像推土機從我身上軋了過去。我依然喜歡恩戈,但是這他媽到底是怎么回事﹗(原話︰I still love Stuey, but what the heck is going on!) ”曼蘇兒說道。“這樣的牌都敢跟,碰上這樣的對手你只有交槍” 。自此之後曼蘇兒真的再也沒有跟恩戈單挑過。
跟曼蘇兒單挑之後幾天,在四皇后賭場撲克經典賽的報名費為一萬美元的主賽中,恩戈再一次奪得冠軍,加菜金二十五萬。這是他在無限德州撲克比賽中第9次進入最後一桌 (final table, 通常9 或10人) ,也是他第8次奪得冠軍。在最後一桌選手的心理壓力非常大,因為每前進一步加菜金都相差很大,而此時盲注又非常高,不能坐等好牌,賭的成分加大。所以心理素質和牌感起著關鍵作用。9次進局竟然8次奪冠,可見恩戈在比賽裡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對手。
    
    恩戈另一樣天賦是擁有超人的記憶力。玩21點數牌對他來講是小菜一碟,拉絲維加斯所有的賭場都拒絕接受他玩21點。在他輸干爪的時候,他曾經設賭接受任何人的挑戰︰把兩副牌放一起,像玩21點那樣一張一張把牌發出,發到半道停住,他能夠準確報出剩下的52張牌都是什麼。賭注一萬美元。然而從來沒人跟他賭,人們毫不懷疑他有這個本事。後來大款賭士鮑伯-司徒派克(Bob Stupak) 跟他說“我知道你牛逼,咱們這樣賭吧︰玩6副牌,如果你能一張不錯報出剩下的156張牌,我給你10萬;如果你報不出,你給我一萬。怎么樣?” 恩戈接受了這個賭局並準確無誤地報出了156張牌。說到這了,這個司徒派克也是個趣人,他設這個賭實際上也有要幫恩戈一把的意思。司徒派克18歲的時候離開老家痞子堡,自己一個人跑到拉斯維加斯闖世界。先是在夜總會唱歌,又想歪點子賣哭胖(折價券) 等,一點一點發了起來,終於自己開了賭場。今年他還競選內華達州副州長。三個候選人的另外兩個都是共和黨的,其中一個是他前女朋友。最後他和她都落選了。司徒派克也是一個優秀撲士,現下也還經常參加比賽。他曾經設賭比一對一無限德州撲克,賭注一萬,接受任何人挑戰。恩戈跳上擂台把他打了下去。比完之後兩人去柜台換籌碼。見柜台前排起了長隊,老派克心生一計,對恩戈說“咱倆玩這個吧,把籌碼扔向幾米外的牆根兒,誰扔的離牆最近誰贏” 。恩戈說“干” 。於是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玩起了這兒童遊戲。隨著籌碼撞牆滿地亂滾,兩個大老爺們厥著屁股滿地追,玩得不亦樂乎。玩了一會兒,老派說“一百一盤兒不過癮,咱五百一盤兒吧” ,恩戈還是“干﹗” 。再玩一會兒,老派說“一千一盤兒得了” ,恩戈依舊“干﹗” 。他那裡知道,老派不單從小愛玩這個,長大成人還經常在家自個兒練習。等排到柜台,老派已經把比賽輸的1萬塊全贏回來了。恩戈只說了一個字“ 操﹗”
    
    玩撲克有時候運氣背了那是真背,什麼都輸,輸了就難免怨天尤人。我自己也有這個經歷。以前在聖路易士的賭場玩的時候,每次一個老太太發牌我都輸,後來她一來我就離席不玩了。很多人經常把怒氣發到發牌員身上,在這一點上恩戈更是惡名遠揚。有一次他對一個發牌的大嫂嘴裡不干不淨,大嫂可能也是個可殺不可辱的女中豪傑,對恩戈說道“再又五分鐘我就休息,你有種咱倆到泊車場去,看誰弄死誰﹗” 恩戈大丟面子,說了一句“你以為我會跟老娘們兒決斗嗎?” 就閉上臭嘴再不胡咧咧了。還有一次在1981年WSOP比賽前,一次恩戈輸惱了居然往發牌員臉上淬了一口痰。這就不是一般的差勁了。馬蹄賭場頭家老比尼恩決定禁止恩戈到馬蹄賭場來玩,這也就意味著不讓他參加WSOP比賽,儘管他是當時的世界冠軍。後來還是小比尼恩在老子面前一力求情,才使老頭回心轉意,要不然恩戈1981年就沒機會拿冠軍了。一個發牌員回憶說“大家都說恩戈的記憶力多么驚人的牛逼,可他從來記不住任何一個發牌員的名字。在他嘴裡我們所有的發牌員的名字是一樣的,都叫傻逼” 。
    
    贏了四皇后比賽之後沒過多久,恩戈又把錢折騰沒了。老婆離婚帶著女兒搬到佛羅裡達去了。輸急了把房子抵押借貸,付不出抵押債款房子也賣了,最後還是一干二淨。更糟糕的是他越來越離不開毒品,身體越來越糟。也打牌名義借來的錢,也大都吸鼻子裡去了。能借錢的朋友都借遍了,知道他把錢用來買毒品,大家再也不願給他錢了。這樣德性,連出錢挺他的主兒都找不到了。這樣窮困潦倒,有幾年的 WSOP他都沒參加。

1997年5月16日。
  
    第28屆WSOP冠軍賽將於中午12點開始比賽。早晨人們看到恩戈還在馬蹄賭場撲克室裡踅摸著什麼。這時的恩戈,看上去還不如流浪漢。渾身臟忒兮兮散發著酸臭味兒不說,由於長期吸食毒品,鼻孔已經明顯塌陷。臉色五光,皮膚似乎碰一下都要掉渣。總之,用候躍文的話說就是“蓋張紙都苦得過兒了” 。就這慘樣,他老人家不知哪來了靈感,居然要死要活想參加比賽。他已經兩天兩夜沒睡覺了。把認識的人都求遍了,還是沒人願意出錢挺他。求爺爺告奶奶總算湊了一千多塊錢,夠打一個單桌衛星賽了(10個人坐一桌比,第一名獲得參加冠軍賽1萬元比賽的席位) ,趕緊找桌子坐下,所有的希望都在這一錘子了。要不說人要倒霉喝涼水都塞牙呢,到了最後就剩一個對手了,兩人籌碼差不多,恩戈的AQ對對手的Q7全進了。眼看要贏到手了,最後一張河牌來了個7。這次恩戈倒沒罵發牌員傻逼,他已經無話可說,站起來一聲沒吭走了。
    
    比賽再有 20分鐘就開始了,那裡去弄一萬美元去?恩戈又想到了比利。雖然之前已經求過被拒絕了,可實在沒別的輒,還得求他。找到了比利,一聲帶著近乎絕望的哀求,使比利有些不忍。雖然眼前恩戈的慘樣根本沒什麼戲,而且眼看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可是畢竟朋友一場,混到這個地步,比利這個“不” 怎么也說不退場門。一切牙“得了,不就一萬塊錢嗎,比這更蠢的蹧蹋錢的事也不是沒干過,就當打水漂吧” 。恩戈歡天喜地終於最後一個報上了名。然而比賽開始後恩戈卻像熬干油的燈一樣老要滅火,一會兒打盹兒胳膊肘搗空,一會兒人歪到椅子下。也在比賽的比利不時走過來貼著他耳朵罵到“狗雜種,別睡覺﹗”。中間休息的時候,恩戈對朋友麥克(現下Travel頻道作撲克解說的那位) 說“我頂不住了,要死了” 。就是這樣一種狀態下比賽,第一天結束的時候312個參賽者還剩下77個,恩戈以4萬多籌碼暫列第7。當天夜裡他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早上像換了新電池一樣又活蹦亂跳了。第二天結束剩下27人,恩戈以23萬籌碼排在第二位。第3天結束就剩下六個人了,恩戈以一百多萬籌碼遙遙領先,其他人都在70萬以下。最後的決賽,給ESPN作解說的海尤茅斯甚至說出了這樣的話“這是一場爭奪第二名的比賽” ,言下之意無人能阻擋恩戈奪冠。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在闊步十六年後,恩戈第三次戴上了冠軍的金手鏈。當然還有一百萬美元的加菜金。
    
    幾天前還是人人避之猶恐不及的流浪漢,現下又風光地在人群簇擁中到了電視台的攝像機前。為ESPN採訪的是戈比。開普藍(Gabe Kaplan) 。戈比是 影星也是頭班撲克玩家,跟恩戈相識多年 。戈比比較含蓄地問道“你在十六年前拿冠軍的時候還很年輕,這十六年在生活中走了很多彎路。現下你已經四十三了,這次你的生活會有所改變嗎?”恩戈答道︰ “我希望如此吧。你知道,我以前干了很多蠢事,但我可以告訴你一個事實︰在牌上沒人能打敗我,打敗我的是我自己,我的惡劣習慣” 。戈比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你現下能把六年前管我借的三百塊錢還我了嗎?”
    
    以後的事證明恩戈還是惡習難改。一百萬加菜金和比利各分五十萬。還完幾年來的欠賬以後只剩下大約20萬。他又住到賭場裡兩個來月不出門,天天狂賭,又輸干爪了。98年夏天WSOP比賽比利高興地出錢為他報了名。可他的身體條件已經糟糕到無法比賽,在最後關頭放棄了。之後的幾個月,他大部分時間是住在一家便宜旅館裡,天天的生活就是憋在屋裡睡覺細毒看毛片。旅館費是麥克給付的。曾三次因攜帶毒品被警察抓走,都是朋友出錢交保領出來的。
    
    1998年11月22日,斯杜-恩戈被發現死在拉斯維加斯綠洲旅店的16號房間。直接死因是心臟病。一個曾經贏過上千萬的偉大賭士,赤條條走了,沒帶走一個籌碼,也沒有留下一分錢的遺產。留下的是一些不尋常的故事給後人評說。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癮”者留其名。
    
    帖子寫到這裡,故事就算講完。一聲長嘆之余,本還想發幾句不知所雲的感慨。想了半天,竟覺得說出來那不挨那,取古人一句話足矣︰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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